請溫柔地看待『死亡』與『自殺』

年輕時,覺得『死亡』是生命的終點,會依照『生、老、病、死』的過程,變成結局,終將一死。

但是,『死亡』距離當時的我,還遙遠。

直到多年之前的一件突發事故,讓昨晚才一起的親人,在短短幾天之後就葬入土中。我才第一次哭泣著感受,因為生命結束的悲傷。

原來死亡真實的存在,不需要等待疾病或衰老,不設防的出現在任何一秒,就像瞬間劃過夜空的流星,來不及眨眼就消失。


後,我發生了車禍。那時,左手掌背上有道見血的小傷口,和輕微腦震盪引起的嘔吐暈眩;我幾乎毫髮無傷,除了酸苦的膽汁,灼燙著我隱隱作痛的唇角……其它的,就只剩不能動彈的四肢,還有沒有死去的懊悔。

那時候我開始用『如果』假設,因為自己無法在死亡和殘缺中的選擇,所以這樣活著。然後,壯烈的幻想,當時沒有發生的選項是最好的,彌補轉變後的遺憾,說服自己『死了』比現在任何時候都好。

一直以為,自己樂於死亡降臨,把全部一筆勾消。
一直以為,自己樂於死亡。
一直以為、一直……


直到有一天,真的實現在心中成形已久的計畫,在夜裡以手機微弱的螢幕光線,用不能抓握的右手,以可以施力的角度,把藍色的美工刀卡在虎口,往左手手腕內側“輕輕的”刮出一條又一條,細細的白色痕跡。

『如果』真的決意,一刀往脖子動脈劃過,不是不能。可是那一晚,每一次刀鋒,都只有淚水在氾濫,而不是紅色血液。

「如果可以,我寧願死掉!」這個念頭深根腦海,將近二十年。無法抓握的雙手、無法行走的雙腳,變成是阻擋我死去的罪魁禍首。


我真的可以傷害自己!但是,這個新發現,卻一點也不讓我心情飛揚。

「我活著苟延殘喘,只是因為我死不掉而已」的謊言,一夜顛覆。

因為恐懼,那一夜,成為我距離『死亡』最遙遠的一刻。從那一夜,我再難誑語自己活著比死去還勇敢。因為,我原來一直都不曾真正面對過『死亡』,才會錯位把自己的想法加諸,以為選擇結束生命的,是懦弱逃避困境。

這樣強置的念頭,是多大的錯誤

最愛的是自己,不是嗎不論多麼摯愛的伴侶或親近的家人,當自己沉溺於被圈住的情緒、限制憂鬱表露時,儘管你()的言語多麼溫暖,聽著都像是最後的訣別。於是更害怕被了解,我強顏歡笑的堅強下,等待月黑的心。

我依然在這,因為我知道自己有多懼怕死亡。我再不期待死亡會解決我的問題,我是如此感激與深愛著你(),謝謝這些歲月的陪伴與支持即使我多麼不希望傷害任何人,那糟糕的念頭仍不時浮現腦海。但是我又如此確定,我害怕在夜裡獨處、害怕闐黑蒙住我的視線、害怕誰來將我帶走。

我不再羨慕誰帶著悲傷死去,因為那些無法說出口的話,只會阻擋孤注一擲的心情,即使好多真心的關懷……都知道。但是,自己都顧及不了,又怎麼繼續? 

終於知道,我害怕死亡,所以只能讓自己更溫柔的看待『死亡』與『自殺』。更溫柔的。

前兩年的某天,有個女孩的背影吸引著我的目光。她坐在一台手推的輪椅上,在電梯前不遠的地方,和進入電梯的人寒暄道別後,就在原地,面對著電梯,看著電梯的門闔上。然後,電梯的燈號,從六樓一層層的往下到一樓,停住女孩還是坐在那裏,面對著電梯。

那女孩有著漂亮的眉眼和甜美的笑容,雖然她的手腳完全不能動彈,頸項也無法往左右轉動,但是她總是不吝於揚起嘴角的笑容,面對每個與她招呼相處的人。

我坐在她身後,看不到她漂亮的臉,也不知道她當時的表情與心情。她的照顧者就坐在我身旁不遠處,兩耳掛著耳機垂著頭,噥噥低語著我聽不懂的外語,聲音的節奏時快時慢著連續不停。我不知道,那時是不是只有我注意到她,孤獨無助的,無法轉頭,也無法自己推動輪椅離開?

一股憂傷濃厚的將我包圍。仿佛是一面白雪公主的魔鏡,將自己與她重疊、投射。

已經不敢假設任何與『死亡』、『自殺』的關聯……

我怕死。那她呢

那,那些其他的人呢究竟遭遇了什麼才能這麼堅決碰觸『死亡』或『自殺』……並且哀痛的完成它


我眷戀生命,所以只能溫柔的看待『死亡』與『自殺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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